【2013耶誕好過影】 優選影評：俘虜(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每逢聖誕節，街頭店家都會播放應景的聖誕節歌曲，營造一種愉悅的、團聚而祥和的氣氛，整個十二月彷彿被籠罩在北方國家的飄零雪花中。然而，有一部電影的時空背景也是聖誕節，但是氣氛截然不同，充滿暴力與權威的表現。這部片是大島渚在80年代的作品–俘虜，時空背景是二戰時期、被日軍佔領的印尼戰俘營中。

片中日軍使用高壓統治，戰俘營中的犯錯可能輕易將人導向死亡。開頭即是日本軍官要求朝鮮看守切腹自殺的場景，罪名是因為他性侵了另一個男戰俘。眾俘虜中，會講日語的的羅倫斯則努力在俘虜與日本軍官中做溝通的橋樑，試著減少對立與衝突，並跟原上士維持良好關係。

夜井上校則在軍事法庭中，遇見了一個令他感興趣的英國男人傑克。夜井對於傑克超乎尋常的照顧，除了把他從死罪救回，還包括要求醫療組多加關照、甚至還送了在牢中的傑克波斯毛毯，最後還計畫著讓他頂替俘虜營的指揮官一職。不僅羅倫斯與原上士都察覺了夜井的異常，連身邊的士兵也發現了這件事。最後，在一次的廣場召集中，傑克走向了夜井，在他的雙頰上都深深獻上了一吻，使得夜井情緒崩潰，但也導致了傑克的死亡、夜井被調職。最後，故事結束在二戰後的聖誕節，羅倫斯去探訪被囚禁在牢房中的原上士，今昔的對比使兩個人不勝唏噓，劇終時畫面靜止在原上士對羅倫斯說出一句：「聖誕快樂，羅倫斯先生！」

片中也對戰爭的殘暴做了一個刻寫。戰俘營中日軍是狂妄而跋扈的，強者是日本人，羅倫斯得使用日語跟日本人溝通，對比於戰後羅倫斯跟原上士在獄中，使用的全是英文，語言的使用標誌了強者弱者的差異。另外，躍於螢幕上的是無法壓抑的同志情感。在強調男子氣概的軍中，同志的戀情是種禁忌，從片頭公開處刑同志者的橋段、及原上士跟羅倫斯戲謔地說著「你們英國人都是玻璃」的對話，可以看出同志在軍中地位的低下，不僅是在片中，或是在影片拍攝的80年代。日本文化的壓抑特性體現於他的身上，夜井明白自己的情感怎麼可能見容於軍中？何況他是居高位的軍官。起初不抽菸的他，為了平息情緒也顫抖地拿起菸抽，並故作鎮定。我想傑克也感受到了他的情感，明白自己收受到的好是不求回報的。最後的吻，是一種對於夜井情感的回報，這種愛是令人遺憾卻永恆的。那個吻是傑克經過了靜止的士兵、以及走近了不具反抗力的夜井上校，是魔幻且不合常理的。導演在拍攝夜井驚恐的神情時，把畫面放慢播放，彷彿那一瞬間對於夜井已經等於永恆，伴隨驚愕來的是，他再也不可能忘記這個男人，他將一輩子成為他的俘虜。親吻的那幕真的很美，男主角?本龍一與大衛鮑伊都在花樣年華，前者的陰鬱與後者的放蕩不羈，若是存於戰爭以外的場景，不是處於對立的陣營，這樣的愛似乎不會遇到那麼大的阻力。不過有時，反是因為這些阻力的存在才造就了不朽的戀情，羅密歐與茱麗葉是相當好的釋例。夜井在離去前，割下了一綹傑克的髮絲，在戰後託付羅倫斯寄到自己的家鄉、供奉在神社中。這是日本人內斂的文化表現，其中也有種浪漫的想像 。

本片的命題台詞「聖誕快樂，羅倫斯先生」出現在兩處，一處是在原上士假借喝醉的名義釋放了羅倫斯與傑克兩人，一處是片尾羅倫斯離開牢房時。不僅標誌了時間，我認為片中的聖誕快樂顯示了一種恩惠的施予、一種無私給予的祝福。日本人對於聖誕節的文化不甚了解（慶祝耶穌誕生的意涵顯然是蕩然無存），原上士在喝醉時喃喃說著自己是聖誕老人也用錯了字眼（說成Father Christmas而非Santa Claus），但這種「感恩」、「施予祝福」的心意是無國界的，即使在二戰對立的戰俘營裡，仍被傳遞。原上士用了聖誕老人發送禮物的理念，巧妙地先斬後奏，搭配著同為男主角的?本龍一作的主題曲「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一同出現，重拍的節奏以及琴鍵的敲擊下，使人會起了雞皮疙瘩與眼眶泛淚。二戰時期的同志情誼、戰俘營中的淚與血，在樂聲演奏起的那一瞬間都會立即浮現在腦海中。並且因為在劇尾時，原上士在這首樂聲的響起後隔天就要被處刑，但是他仍然笑著對羅倫斯先生說了句「聖誕快樂」，這樣臨終前的祝福更使人動容。

我也相當喜歡北野武在裡面飾演的原上士一角，他當時可愛且帶有純真的面容是充滿暴戾之氣的戰俘營中的潤滑劑，跟羅倫斯的吵嘴、喝醉酒以及大智若愚的行徑、以及最後佔滿整個畫面的笑臉，跟?本龍一飾演的夜井呈現巨大對比。後來成為導演的他傾向拍攝暴力畫面，讓此時可愛的他顯得彌足難得。

月放著聖誕節歌曲之時，也可能會因為搜尋引擎而把這部電影的主題曲也納入了進去，即使這是不該放在節慶音樂分類中的作品。這首主題曲標誌了可歌可泣的這段禁忌之戀，甚至普遍被認為比電影更具名氣。希望未來會有更多人因為音樂而接觸這部電影，進而深陷它，如同我當初被母親引薦俘虜而瘋狂愛上它一般。俘虜在2013年滿30歲了，也有在金馬影展中放映大銀幕版。在以後的每個聖誕節，我都會想起這首歌、想起這部電影。經典是承受的了時間的考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