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看《三生三世 聶華苓》之前,完全不知道聶華苓老師是什麼樣的人,我甚至連她的作品都還沒看過。但是看完電影之後卻是熱淚盈眶,聶華苓在電影裡無處不見的優雅敦厚與溫暖的氣息讓我十分印象深刻,對於文學的熱愛,對身邊朋友的熱情…這種從內散發出來,在日常生活中展現的真性情,更讓我感受到這部電影的真摯情懷。
聶華苓在電影裡面說:「我是一棵樹,根在大陸、幹在台灣,枝葉在愛荷華。」她還說,從頭到尾她都像是個外人。從小住在日本租界,被中國人看成是外人,日本人也看她是外人,當左派和右派在校園中論戰時,不屬於任何一方的她又成了個外人,來到台灣後適逢戒嚴,和雷震與殷海光等人合作的《自由中國》雜誌被鎮壓清算,而後前往美國愛荷華,和美國詩人保羅安格爾結婚後定居至今,流離顛沛的人生或許也造就了她現今勇於擁抱一切的豁達胸懷。
整部電影就是一個口述歷史的呈現,常言道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漂泊困苦的境遇或許是老一輩人共同經歷的人生,只是在文化和生活上都如此漂泊的,或許聶華苓算是個特殊的例子,從她年輕的生活開始說起,攝影機記錄下的不光是那些斑駁的照片,也紀錄下現今生活的軌跡,在愛荷華的家裡,彷彿時間停止,電影裡說,聶家的客廳是世界各地文學家們交流的場所,是個小型的聯合國。孤陋寡聞如在下,看到電影裡蔣勳、林懷民、白先勇等台灣作家一一出現現身說法,就能感受到這位女性的偉大之處。
對於自己的根-中國大陸、自己的幹-台灣,其實聶華苓說得並不多,或許一方面是對於太過久遠的歷史早已難以追溯,也可能是在那麼動盪的時代裡,能夠留下的東西也剩下不多,但對她來說,這些是造就現在自己的重要養分,所以許多思想都是無法捨棄的,來到了愛荷華,她遇到了一生的摯愛,也開啟了影響世界許多作家的「國際寫作計劃」。
從許多歷史照片和影片裡可以發現,不分國籍種族,越是在該國受到壓迫的,和他國衝突不斷的,保羅安格爾夫婦更覺得應該要邀請他們來到愛荷華來,於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作家在美國碰面了,從一開始的互罵互嗆,到後來分離時擁抱落淚,聶華苓與保羅安格爾對於世界各地作家的胸懷已超越了一般人的想像,也因此,許多曾經拜訪當地的作家都像是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對於一個始終稱自己是外人的人來說,最有趣的地方莫過於自己落地的地方卻是在愛荷華這個地方,一個和中華文化看似其實毫無關聯的地方。
1991年,保羅安格爾的猝逝必定是對聶華苓最大的打擊,電影裡提到,彷彿在家中的時間都停留在那時候,在角落都還能看到事發當天泛黃的報紙,愛荷華的家仍舊被打理得整齊如昔,只是男主人已不在,從訪問中字字句句都能感受到兩人的感情至深,《三生三世 聶華苓》裡,人生是曲折的,顛沛流離的,但電影裡面沒有太多的悲,感受到的是許多的溫暖,對周遭人事物的熱愛與熱情;電影裡穿插聶華苓回到台灣接受總統頒獎的影像、和友人回到台北舊址訴說著當年的故事、在香港接受訪問時的對談、在愛荷華家中和水電工人殺價的經過…這些都告訴我們,聶華苓在文壇的地位縱使如此崇高,但仍舊是過著自己的生活,一如往昔,瑣碎的生活片段和仿若靜止的家中風景,再再告訴我們,無論如何,那個時代背影,看來平凡卻也不凡,更值得被記住,不被遺忘。